邵伟华外调和小穆回到了西安。因小穆是单身,邵伟华便让他把外调材料带回红旗总部专案组。邵伟华因离家一个月,不知厂里武斗后家中情况如何,出了火车站就往厂的方向走去。
这时,一个人用很大的力拍打邵伟华的肩膀,回头一看,是“红总司全无敌”的战斗员,接着,几个大汉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邵伟华双手反过来绑上了。他们高兴地说:“这回抓住红旗总部的一条大鱼了。”
在两派群众组织中,邵伟华是红旗总部的专案组长,是红总司重点打击的对象。邵伟华也知道自己是他们多次要抓的核心人物,知道自己这下完了,因为当时被他们抓的核心人物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邵伟华双手被反绑,头被三个汉子压着往前走,曲里拐弯地到了一个阴森森、寒气逼人的地下室。在这间阴暗而潮湿的地下室角落,不时传来老鼠“吱吱吱”的叫声,墙面上还有零星喷溅上去的鲜血,看样子还是刚喷不久的,俨然似一个国民党时期的渣宰洞。邵伟华心里开始发怵,四肢冰凉。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此刻生死已经不重要,他就是担心自己会受那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邵伟华被推到像审讯室的地方,眼前里面有老虎凳、开水壶、铁链、铁鞭等,渣滓洞的刑具应有尽有。从他们口里知道,这是红总司西铁联的审讯室。带血的鞭子和地面上的血痕无一不向他昭示前不久这里发生了多么残酷的折磨。
邵伟华冷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此时,赵一曼、江姐、吉鸿昌等英雄的形象一一浮现在邵伟华的脑海中,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顿时充满他的整个身躯,为革命而牺牲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他鼓励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和他们拼死。今天死了,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且二十年后的中国一定会比现在更美好。
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切,对他的冲击力也减少了许多。
很快就有人用链子把他的双手和双脚绑了起来,里面有一个头目正在跟几个人说话,似乎是在决定谁跟他走谁后吃饭。看到邵伟华被绑好之后,头目就用手指着邵伟华说:“大家快看这个人,他就是红旗总部工联的专案组长邵伟华,等会儿咱们就把他的皮活剥了!”
说完就走了,留下了一个看守。
“呀!邵师傅,真的是你啊?”那看守突然一声惊呼!
邵伟华闻声,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把眼前这个叫自己的人看了个清楚。原来他是朱建亭--那个邵伟华之前帮他说过话的红总司宣传部的人!
他会不会救自己呢?邵伟华不敢奢望。但邵伟华还是如实地告诉了他自己是如何在火车站被抓的。
朱建亭顾不上听完,毫不犹豫地动手帮邵伟华解身上的绳结,边解边说:“趁现在他们都不在,你赶快逃。翻墙上北山,要快,什么都别问!”
邵伟华来不及思考,赶紧去扯脚上的绳子,边扯边问:“我走了你怎么办?这些丧心病狂的人会不会把你杀掉?”
朱建亭摇了摇头,感激地说道:“邵师傅,你还是老样子,总是不顾自己地为别人着想。上次你帮我说情,让我少挨一顿暴打,保住了性命!”他欣慰而坚持道:“这次算我还你的人情。你快走,不用管我,对付他们我自有办法!”
听他这么一说,邵伟华也就放心了,和他道了一声“珍重”就按照他所指的路线,快速翻过墙头一溜烟地向北方逃去。
邵伟华拼着命跑啊跑,一口气跑了整整25里地,跑到了一个战友的部队里。累极了的他,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了。
大家见到脱险了的邵伟华后,又听说是朱建亭放的,都说是天意,是邵伟华积德行善临危得贵人相助才逢凶化吉的。
朱建亭,到红总司宣传部之前是在五零车间当工人,上海人。红总司就在红旗总部工联专案组的斜对门,红总司搞宣传,需要收集各式各样的传单,朱建亭就找到对门来了。
红旗总部专案组是重点保护单位,是不能随便进去,更不能让对立派的人靠近的地方。但是,朱建亭他不知道。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认定朱建亭是来刺探情报的特务,不问青红皂白卡住朱建亭的脖子抡起拳头就要打。
正在这人命关天的紧急时刻,邵伟华回来了。
邵伟华那时候是红旗总部好工联总部专案组的负责人,是厂文革筹委会的成员,挑着调查两派干部历史的重担。
邵伟华刚好看到被人卡住脖子的朱建亭已经在翻白眼了,旁边还有几个人踩着板凳摆着随时准备帮打的架势。他立即上前阻止了打朱建亭的粗暴行为。
随后,邵伟华又把朱建亭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倒茶压惊,向他解释专案重地的规定,最后又亲自送他出门。朱建亭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流着泪对邵伟华说:“邵师傅,他们卡着我的脖子的时候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是你来救我,今天肯定没命了,真感激您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我们工人阶级是一家人,现在两派群众对立情绪很大,我们都是老工人,多做些团结的工作是应该的……”邵伟华摆摆手。
如今,邵伟华被绑事件发生了,红旗总部这边要组织武斗人员进行报复。
邵伟华虽然是军人出身,但也是佛家后代。他想,在抗日战争中,国民党和八路有磨擦,不打日本、自相残杀,使日本帝国主义从中渔利。解放战争中,共产党的无产阶级推翻了国民党的资产阶级,帮助穷人翻了身。现在我们工人阶级应该是一家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如果为了邵伟华被绑架而向对方实行报复,打死打伤人谁来负责?再说,是对方的人把我放回来的,我们就不能恩将仇报啊!
邵伟华苦口婆心地做着自己人的思想工作,最后声明:“...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一定要去报复,我就宣布退出红旗总部!”
就这样,邵伟华再次阻止了一场流血冲突。
从那次死里逃生后,邵伟华更加相信这场遭遇就是有恩报恩的因果报应,冥冥之中人在做、天在看。反之,他认为,做恶事而暂时没有受到惩罚的人也不必侥幸,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报销。
邵伟华一生中灾多难大,但他满腔的正义感里常怀一颗慈悲的心,因此到生死关头就会有贵人相助,这也体现在他命中有正印,印主慈悲,有善报,遇灾有救。
1968,全国各省市于9月9日成立了由军队为主的革命委员会,领导文化大革命和抓革命促生产工作。从此,全国各地结束了武斗。
厂革委员会成立了,设立了由军队主管的专案组,因此,两派群众的组织人员全部解散,回原单位去。邵伟华向厂军宣队移交了专案材料,准备回车间化验室干他的老本行,做化学分析工作搞技术革新和科学研究。
工厂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各个车间也得有相应的革命领导小组,而十五车间成了全厂的老大难。因两派群众的头头都是全厂有名的武斗干将,都不同意对立派进领导小组。车间的军宣队为此很急,没有办法只好召开全车间大会让群众公开提名,结果是:两派群众都提名同意邵伟华进入车间革命领导小组担任车间领导。
军宣队的领导一直没有见过邵伟华,就向周边问起来。没曾想,两派群众争先恐后地介绍起来了: 邵伟华是抗美援朝转业来的共产党员,是我们车间历年的先进人物,1966年被评为西北五省毛主席著作学习班的积极分子。1964年担任车间化验室书记。文革中被全厂职工大会选为厂文革筹委会常委,任厂专案组组长,分管群众组织。他任红旗总部任专案组组长期间,在武斗中,从事专案的外调工作,不但没有参加过武斗,还一直反对武斗。只有他回车间当领导小组的组长,我们才信得过。但邵伟华这个人不愿意当官,就看军宣队能否做通他的工作了。
军宣队的领导一听两派的群众对邵伟华都给以高度评价,也觉得非他莫属。
经过多次推托,还是推不掉。直到军宣队的领导来到十五车间,拿出红头文件,向全体职工公告邵伟华任十五车间革命领导小组第一副组长的命令...
全车间两派群众听后,以最热烈的掌声、欢呼声来表示支持和拥护。
邵伟华的威望毋庸置疑。
1968年是戊申年,正是邵伟华遇伤官见官之年,为什么不但无灾还一跃官升县团级,这正因他命中“伤官有制化为权”,故而走上领导岗位。
邵伟华感谢全车间职工对他的信赖,感谢军宣队领导对他的器重。但他心里清楚,十五车间是全厂职工最多的车间,也是文革中全厂武斗最厉害的单位,特别是两武斗干将的头头现在相见分外眼红。一旦挑起这副担子,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暗礁险滩要闯。不过,能有机会发挥才干,率领全车间职工把生产搞上去,这是他走马上任最愿意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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